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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豪】浪子心声

·瞎搞

















***
跛豪蹲了监狱。

这是全HK都知道的事。

跛豪蹲监狱的那几年读了不少书,还写出了一手锋利好看的字。

这只有四个人知道。







***
非常偶然的一次,阿正给跛豪隔壁的狱友送家信,被跛豪看到了。

那是个戴眼镜的文绉绉的贪污犯,信已读完就被塞回信封,信封又被他塞进枕头底下。

那四眼冲阿正一招手,讲:“阿哥啊,还是那样子,好吧?”

严正点头,转身走了。

跛豪想去搭话,又来了个严正的下手。年轻的下手走过来,拿着一只削的锋锋利利的铅笔和几张纸,递给了四眼。

四眼冲他笑,露出两排牙:“多谢多谢。”接过去,蹲在床板边伏身写字。

下手终于也走了。跛豪清了清嗓子靠近铁栏杆,隔着栏杆讲:“阿哥,我是伍世豪,你名字呢?”

“豪哥啊。”四眼虽嘴上恭敬,头也不抬一下,“久仰久仰。”

跛豪也不生气,还是问:“你名字呢?”

“不相干。”四眼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跛豪,“豪哥现在想起来搭话,是有什么事?”

既然这样,跛豪懒得寒暄了:“你通家书会不会被查?”

“查什么?”四眼皱着眉毛,“这里头不夹钱不夹女人的,有什么查?”

跛豪眨眨眼:“那很安全?条子帮你寄?哪里都可以?”

“是。”四眼点头,双手相合,“莫看那icca和鬼佬烦人,正哥这些香港阿sir还是心痛同乡的。”

“是,是。正哥帮过我不少。”跛豪一边说着,一边起了些主意,“阿哥,多谢多谢。”

说完他就转身去喊狱警,四眼不知其所云,摇摇头继续写。







***
也搞来纸笔之后,伍世豪看着高过头一点点的小窗子和窗子外头那少的可怜的风景和自由。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现在晓得有这样一个渠道,反而无从说起。

可以奢求的话,他还盼望有个渠道能让他写东西给小威大威,小七仔哥。还有阿花。

他的那些热血,青春,痛苦和奋勇。全都跟烟一样吹一口就没了,也跟水一样的,悠悠长长,不晓得去哪了,可能也去地底头找他们了。




跛豪终于动手了。

第一个字是“命”。

第一句话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我現在曉得了,哥。



跛豪写啊,使劲儿写。话一出来像台风,收不住,就狂。

他写的时候想得可多了,想兄弟们想阿晴阿平和孩子,想阿梅想南洋。他还想起第一次住进九龙的旧公寓,包租婆说他这卷毛好标致的话。

他写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想不起雷洛头一次和他见面穿的什么衣服了,旁边仔哥是不是笑嘻嘻;他们举烛膜拜的有没有过关二爷;还有啊,那个,去酒楼的路上有没有去看过老渔场。

是不是无机会回一趟共同的南洋。



窗子外边太阳起了又落,窗子里边跛豪歇了又继续。

他大概写了十几二十页吧。

写到后来他终于觉得有点儿累了,本来上件事还没讲完,他兴起干脆地结尾了。

他在最后写:“生、死、富、貴,似霧化。”

这些或许就是他想讲的全部了。



不是。



他想讲的还有。

他写了这么多,写了过去的种种,还有对漫长监禁日子的谋划,写了朋友,写了敌人,写了他对现在HK的看法。

甚至写了他读的书和那些闲书和大论里头或有趣或扯淡的东西。

但是他唯独没有写他最想说的话。


他最想说的是什么呢?







***
帮伍世豪寄信,是严正亲自去做的。

他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事情一般交给属下去办,但这件事,他得自己去。

他把阿豪给他的信封和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交给邮政人员,拜托这小姐把地址和邮编誊抄上信封,搞个快件。

小姐很不耐烦,说话有口音,像外头来的:“自己不晓得写哦。”

阿正给她道谢:“多劳多劳。”

小姐扫了一眼地址,又扫了一眼信封:“这种要被审查才能寄哦。”

严正不明白:“怎么讲?”

小姐没说话,拆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脸上的不耐烦全没了。她没读完,着急地又拿起那张写了地址的纸条,仔细看了一遍。

接着她抬头看向严正:“阿sir,你帮人寄啊?”

见他点头,她露出一个还挺好看的笑容:“你朋友是局子里头的?”

严正这次没点头,也不摇头,问她:“什么意思?”

小姐了然,招招手跟他轻声讲:“这信查了可就绝对出不去了。看阿sir你人老实,我给你个方便。你以你的名义寄,航空挂号很快到,不审查。”

严正皱紧了眉头:“小姐你想——”

“哎,莫那回事。”她摇手,“不多收你钱,只不过寄信人是你罢。”

“那为——”

死脑筋,她想。她打断他:“为你朋友。”

严正只好点了头说好。

小姐就着手办了起来,她在信封上用漂亮的花体英文写起了地址。







***
约摸一个半月之后,雷洛收到了一封信。信封还挺厚,寄信人是阿正,这让雷洛有些吃惊。

打开之后,里边卷着几十页写满铅笔字的纸。

他开始读。

然后他陷入沉思,高兴,遗憾,怅然若失。他希望老婆不要看出他的情绪才好,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想回去。

回那里。

回有那些人的那里。

回有那个人的香港。

他知道自己眼眶湿润,下巴颤抖得厉害,但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沉默地坐在欧式建筑里,不觉得这是家。

他读到最后,心里期盼着那家伙还说点儿什么,但又清楚得很,他们两个都不会说那些。

他们俩都心如明镜,晓得那些东西,那些情欲、暧昧、造化,是真的,也是错的,终究不能摆上台面的。

雷洛想到,如果要拍一部关于他们的影片,这种东西只能藏在空气里,看录像的人看不看得出来,就不得而知。



可是。



在似霧化之后,在落款之前,雷洛看到了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老眼昏花了?他反复看着那一排字。

他看出来了,那不是那家伙的字,是别的人的。他拿出信封一对照,哦,是这个写花体英文的人写的。

但雷洛不生气,也不为这信被别的人看到而有想法,只是他疑惑,这个人怎么读出来了?

这一排陌生人的字反倒是写出了他们之间。

这多事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雷洛觉得这话好;重要的是,他晓得,那家伙也会觉得这话好。
或许这就是他想对他说的,他也想对他说的。



“情、義、愛、慾,永不化。”









题头:雷洛。
落款:跛豪。














愛這個字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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